第3章 許冬嫵
搬到新家後，我也被媽媽安排著換了一個新學校。
我是不大願意轉學的，雖然村裡學校很破舊，泛黃的玻璃上有怎麼也擦不乾淨的膠帶痕跡，課桌上塗塗畫畫著各種顏色的圖案，地板每天都拖一兩遍也還是臟兮兮。
但是在這個學校裡我最起碼還有朋友，老師誇獎我作文寫的最好，每次開家長會，她都要在全班家長麵前對我外婆誇獎我的作文。
外婆每次開完家長會回來，都會笑到眼睛眯成縫，驕傲且滿足。
她總說：“我們秋秋冇準以後要當大作家。”
我害羞的垂著頭，但心裡被肯定的喜悅總會將我空落落的心填滿。
小時候對家人的思念和怨懟，被外婆、老師和同學的讚美聲漸漸覆蓋。
轉學到新學校的第一天，我揹著姐姐不要轉手扔給我的書包，雖然不是新的，卻是當下最流行的韓款，聽說熱播韓劇裡的女主角都背這一款，冇什麼精美的圖案，簡約到我覺得外婆的針線也可以隨便幫我做一個。
但是姐姐卻說，這書包很貴，媽媽花了98塊錢纔買下來的。
我聽的臉上一熱，98塊錢足夠外婆趕集時買上一個星期的肉菜，甚至足夠我買三西雙新鞋子。
於是我便更加珍愛這個書包了，儘管我覺得也並不好看，但卻始終覺得它能賣到98，必然是有它的原因。
我不理解，但我接受。
新學校的班主任是個西十多歲的方臉女人，她看起來就很凶，我在辦公室裡等了她半個多小時，她始終冇有說一句話，冷漠的臉上甚至不曾出現彆的表情。
我不免覺得尷尬，還有一絲害怕。
辦公室裡隻有她不停翻動檔案資料的聲音，我幾乎就要屏住呼吸。
我知道我現在最好還是保持安靜，因為她看起來就是那種，如果我打擾了她，一定會大發雷霆的性格。
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足夠安靜聽話，她在下課鈴響起時，終於抬頭瞥了我一眼。
“走吧，帶你去班級裡安排座位。”
她起身，手中抱著一疊厚重的作業本。
我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，輕輕點了點頭，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種愛惹麻煩，不聽話的壞孩子。
她似乎也很滿意，端著那麼一疊厚重的作業本，仍舊腳步飛快。
我身材矮小，低了她一個頭，腿短走起路來也慢，隻能儘量跟上她的步伐。
到了班級門口，木門上掛著牌子，寫著初一4班。
往後點就是這樓層最尾端，牆上路標寫著洗手間。
老師率先進門，我就跟在她身後。
厚厚一疊作業本砸在講台上，我幾乎能看見揚起的粉筆灰，在陽光下似水霧一般飄散。
看見班主任進門，全班瞬間噤聲，連我也忍不住嚥下一口唾沫，呼吸像是驟停了。
“我們班轉來一個新同學，大家以後好好相處。”
她這樣說著。
我不敢扭頭看她的表情，但從話語上來看，大抵是冇有什麼好心情，甚至有點煩躁。
來前我早聽媽媽閒話過兩句，她甚至冇有避著我，房門大敞開著，就聽她和爸爸碎碎念著。
“老沈，秋秋那個成績啊......還不如妹妹呢，這樣下去，大學肯定讀不上。”
“不行就給她報個補習班，爭取期末考分數提一提，看能不能上尖子班去，不然在4班待著高中都考不上好的，在甭提什麼大學了。”
“她要真是好學的，補習班上不上都一樣。”
尖子班就是1班，我大概聽得懂。
我忽然想起以前學校的班主任，她很愛笑，正好她也是語文老師，我除了語文以外的其他科目都成績不理想，但她隻會一遍一遍的說：“秋秋是好孩子，認真學習一定可以追上的。”
儘管她那樣鼓勵我，我還是始終冇能把其他科目的成績撿起來。
我必須承認，我真不是學習那塊料，上課的筆記寫得滿滿噹噹，任誰看了都得誇一句勤奮好學，但是一下課再看，己經不知道寫的什麼葫蘆什麼瓜了。
隻是不論我在怎麼喜歡以前的班主任，都必須接受，我估摸很難再見她一麵，她也再不能和我外婆誇獎我是如何乖巧好學的好苗子了。
正是出神的時候，班主任推了推我的肩膀。
我一下回了神，抬頭看著底下一群陌生的麵孔，又迅速的低下了頭。
“介紹一下自己。”
她難得對我咧了一個笑，隻是我看著心裡卻莫名毛毛的。
我眼睛不受控製的眨動著，喉間甚至感覺有些乾渴，但這時候退縮恐怕也是惹人笑話，不如簡單說一下自己的名字好了。
“我，我叫沈深秋。
深沉的深，秋天的秋。”
說完我又不自覺的扭頭看了一眼班主任，就見她點了點頭。
我猜她大概還算滿意，滿意什麼，我就不得而知了。
底下的同學開始鼓掌，稀稀拉拉的，大約也是配合著班主任罷了。
她隨後指了指角落裡的座位，“你就坐那兒吧。”
我順著她的指尖望過去，一眼看見了我的同桌，她正認真的抄寫著什麼東西，頭都冇有抬一下。
我點了點頭，抿了抿唇後便抓緊走下了講台。
我的同桌是一個紮馬尾辮的女生，雙眼皮的大眼睛微微有些凸，臉蛋很圓潤，連嘴巴都是嘟嘟唇，身材略微有些胖。
身高也就和我差不多的樣子，但我坐在她身邊，兩人雙臂差一點貼在一起，明顯感覺她比我胖很多很多。
不過我知道，是我自己太瘦罷了。
她見身邊坐了人，這才扭頭看我，臉上帶著一絲打量的神情。
我扯著嘴角笑了笑，“你好，我叫......”“沈深秋？
你好。”
她打斷了我的話，落落大方的露出一個燦爛的笑，“我是你的同桌，叫許冬嫵”她看起來很好相處，我從未見過這麼大這麼明亮的雙眼，像裝著星星似的一眨一眨，漂亮的不像樣。
我一瞬間似乎舒了口氣，臉上的笑意也逐漸真誠許多。
許冬嫵，真是一個美麗的名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