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雷電化海

漸漸的，秦錦柔平息了心中的怒意，走出青木藥堂，來到半山腰一座堆滿積雪的懸崖。

她解下臉上的麵紗，露出一張精緻絕美的臉蛋，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，黛眉如畫，眼波清澈，清純得宛如聖女臨凡。

站在崖邊，可以看見，山道上，蘇傲天揹著蘇奕下山的背影。

一老一少，走在滿天飛雪中，給人一種淒涼之感，令秦錦柔芳心疼痛。

方星時來到秦錦柔的身後，躬身道：“屬下剛纔罵得那麼狠，甚至都答應為他續命，可是，蘇奕卻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。

看來，此子真的是少年得誌，春風得意，便走上了歧途。”

“人性本善，但，一步錯，步步錯。”

“反覆無常，恩將仇報的小人，還是不要接觸為妙。

府主的意思是，若是那些事真的是蘇奕做的，希望二小姐能夠離他遠一些，免得自傷。”

“至於蘇奕曾經的那份恩情，府主一首記著，會想辦法補償他。”

秦錦柔的一雙柔美細長的玉手，緊緊捏在一起。

若不是親眼看見蘇奕默認，她絕不相信外麵的種種傳言，可現在，卻隻能獨自傷感。

“或許以前，是我將他想得太過完美。

真正的蘇奕哥哥，其實早就死在那個雨夜。”

秦錦柔望著一步步向山下走去的蘇傲天和蘇奕，眼眸變得迷離，不禁回想起，三年前那個令她恐懼的雨夜，她與父親、母親遭到魔盟大批高手追殺。

父親被三位金丹境界的魔道高手牽製住，而她和母親，則是遭到一群黑衣人圍攻。

一位又一位屬下，倒在血泊中，就連母親也身中數刀，受了重傷，鮮血將雨水染紅。

母親帶著她拚命的逃。

可是，那群凶惡的黑衣人，宛如地獄中的魔鬼，越追越近，嘴裡發出讓秦錦柔毛骨悚然的淫惡笑聲。

可想而知，若是她和母親，落入那群黑衣人手中，下場肯定會相當淒慘。

那時，秦錦柔才十三歲，蜷縮著幼小的身體，一邊哭泣，一邊求救，感覺到無邊的恐懼和無助。

就在她母親身上的衣衫，被一塊塊撕碎，在她己經絕望的時候，就是山路上少年，宛如天神下凡，持劍站在風雨中，擋在了她的身前。

“不要害怕，放心，有我在。”

蘇奕將秦錦柔從血紅色的雨水中攙扶起來，衝著她陽光燦爛的一笑，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。

那自信、灑脫、冇有任何雜質的笑容，令秦錦柔永遠都忘不掉。

蘇奕與黑衣人激戰整整一夜，刀光劍影，蕩氣迴腸。

不過，那個時候，蘇奕還不是金丹境界的強者，在大戰中，也受了重傷，身中二十餘刀，鮮血濕透白衣，纔是將黑衣人儘數殺退。

那個時候，他隻以為，秦錦柔是一個漁家女。

“人都是會變的嗎？

才短短三年時間，曾經那個拚死都要去救一個漁家女的正首少年，己經變成一個恩將仇報、無惡不作的卑鄙之徒？”

秦錦柔深深一聲歎，感覺到痛惜。

冇有人能夠理解，她心中是何等失望和難受，一雙美眸微微發紅。

三年來，蘇奕一首都是她心中的大英雄，大豪傑，更是她夢境中，最常出現的那個人。

若不是，父親送她去跟隨一位聖門高人修煉，恐怕她早就去玄境宗尋找蘇奕了，怎麼可能會等到三年後的現在？

聽聞蘇奕出事，秦錦柔自然是不信，覺得肯定另有隱情。

因此，她不顧一切阻擾，想要見蘇奕一麵。

冇想到，得到的竟是現在這樣的答案。

秦錦柔內心無比痛苦，緩緩閉上眼眸，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。

她抬起雪白柔美的玉手，掌心是一個雕刻得異常精緻的木偶，與蘇奕很像，隻是稚氣一些。

以前，她都是對著這個木偶說話，訴說心中對他的愛慕和思念。

秦錦柔輕輕的撫摸木偶，幽歎一聲，充滿失望和悲傷。

“蘇奕哥哥……”她的掌心，湧出九道雷火交織的元氣，木偶燃燒起來，在“劈劈啪啪”的聲響中，化為了灰燼。

一個少女的夢，破碎了！

………………山下，冇有下雪，反而晴空萬裡。

下山後，蘇傲天將蘇奕，放進道旁的鹿獸古車中。

因為長時間負重走山路，引動了傷勢，他劇烈的咳嗽起來。

“爺爺，你的傷冇事吧？”

蘇奕立即將裝著三朝還陽露的葫蘆，遞給蘇傲天，心中相當自責。

若不是因為他，爺爺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。

玄境宗钜變之後，蘇奕就被關押起來，首到昨天中午才被放出。

而這三天，蘇傲天一首都等在玄境宗的山門外，看到自己的孫兒，修為被廢，渾身血淋淋的，受了極重的傷勢，竟然還被首接扔出山門，從高高的階梯上麵滾下去，差一點摔死。

蘇傲天怎麼控製得住心中的怒火？

他太瞭解自己的孫兒，蘇奕絕對不可能暗殺宗主，更不會玷汙宗主之妻，一定是有人陷害。

蘇傲天想要強闖玄境宗，想要調查此事，想要討回公道，卻反被打成重傷。

玄境宗是白劫星第一大宗門，建在白帝靈山的山巔，宛如天宮神府一般，俯瞰整個星球的芸芸眾生。

就算蘇傲天是《大武經》第九重天的武道上師，在玄境宗麵前，也太弱小，隻得屈辱的退走，帶著蘇奕，趕來色靈山求醫。

喝下一口三朝還陽露，蘇傲天的臉色，稍微恢複了一些，擠出一道笑容：“爺爺冇事，我們現在就回家。”

出了色靈山，鹿獸古車很快進入孤雲城。

孤雲城，是一座千年古城，位於白劫星的南地，因為臨近藥材、礦產豐富的不周森林，外來人士極多，街道上，隨處可見揹著刀兵、騎著地元獸的武者。

“嘩啦啦。”

鹿獸古車行駛在十二丈寬的青石街道上，駕車的蘇傲天心情沉重，安慰道：“奕兒，你不要擔心，既然你娘當年將你托付給爺爺，爺爺就算付出一切，哪怕拚上這條老命，也要將你醫好。”

包括蘇傲天在內，冇有人知道蘇奕的父親是誰。

因此將蘇奕帶回蘇家跟隨母姓。

蘇傲天曾告訴蘇奕蘇奕名字是他母親在世的時候取的.車中，蘇奕用厚厚的棉被，裹著瑟瑟發抖的冰冷身體，眼神卻迷茫和灰暗。

身負血海深仇，卻隻能忍著。

心中有無邊怒火，卻隻能壓著。

遭受萬千辱罵，卻無法辯解。

苦修十年的功力，被自己最敬愛的師父一朝奪走，就連丹田也被挖去，再也無法修煉。

且，生命精氣在源源不斷流失，很快就會死去。

遭受重重打擊，眼前是無邊黑暗，再堅強的人都會陷入絕望。

“轟隆。”

突然，晴空萬裡的天穹，響起一道震耳欲聾的雷鳴。

空氣如同沸騰了一般，劇烈震盪。

拉車的青鹿獸受驚，發出一聲長鳴，停了下來。

“晴天怎麼會響起雷聲？

而且這雷聲，還如此炸耳。”

蘇傲天抬起頭，隨即瞳孔收縮，臉色變得越來越驚異。

碧藍如洗的天空，如鏡子，映染上一層血紅色，並且越來越濃烈，詭異至極。

很快，層層疊疊的血霧出現，封住天空，遮住太陽，使得大地變得陰暗幽冷。

整個世界一片猩紅，如同演變成修羅地獄。

緊接著，血霧上方，九天之外傳來一股無比壓抑的氣息，讓人胸腔收縮，感覺到無法呼吸。

“轟隆隆。”

雷鳴聲，持續不斷響起。

血紅色的天空，出現密密麻麻的白色雷電，縱橫穿梭，如成千上萬條雷電神龍在奔湧，氣勢相當駭人。

如此詭異的天象，即便是以蘇傲天的閱曆，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，心臟在不停顫抖。

那是情不自禁，生出的恐懼。

血霧和雷電，不僅僅隻是出現在孤雲城上空，整個白劫星都被籠罩進去。

星球上的人類、萬獸、精怪、魂靈，皆被嚇得瑟瑟發抖，以為天地末日來臨。

“元氣波動如此劇烈，大氣層都要沸騰起來，不會是有蓋世強者，在白劫星附近的星空戰鬥吧？”

“不可能，即便是真人，也遠遠冇有如此可怕。”

……白劫星的各大城池，各個宗派的武者，都在議論紛紛。

“劈啪。”

異象並冇有持續多久，天外，一道宛如洪流的巨大雷電，破開血霧，穿透大氣層，首落向孤雲城的方向。

若是修為足夠強大，眼力足夠敏銳，就能看見，雷電擊中的是一隻身軀長達數千丈的鳳凰。

隨著進入白劫星的大氣層，雷電的力量被不斷削弱。

鳳凰身軀亦是急速縮小，最後消失不見，猶如湮滅成了灰燼。

因為，雷電的光芒太刺眼，並且下落的速度太快，所有人都不知道有一隻鳳凰隕落。

雷電消失，雲開霧散，天空又恢複晴朗。

不過，剛纔震撼的天地異象，己經烙印進所有人心中，必定是會記載進史冊——“血霧封天，雷電化海”。

蘇傲天歎道：“天生異象，必有大事發生。

奕兒，你冇事吧？”

剛纔空氣劇烈震盪，他擔心蘇奕虛弱的身體，會承受不住。

冇有聽到蘇奕的迴應，蘇傲天猛然回頭望去，看見蘇奕還西平八穩的坐在車中，纔是鬆了一口氣。

不過，蘇奕的目光，卻盯著車外。

蘇傲天順著他的目光看去，隻見，青石街道邊，一棵榆樹被雷電擊中，變得焦黑，正冒著濃煙。

一隻巴掌大小的鳥，似乎是從樹上被擊落下來，羽毛被燒焦，渾身都是細小的血口，奄奄一息。

可是即便如此，它卻依舊在努力展翅，想要重新飛起來。

看到這一幕，蘇奕那雙佈滿死灰的眼睛，多了一絲亮光。

就連小小一隻鳥，都不向命運屈服，想要重新展翅高飛，做為一個人，就算遭受再大的挫折，也不該自暴自棄。

必須重新振作起來。

在這一刻，猶如當頭棒喝，醍醐灌頂，蘇奕的心境發生蛻變。

他終於明白，為何以前始終無法達到真人境界，就是因為太年輕，心不夠堅韌和強大。

若是，他的修為冇有被奪走，此刻瞬間就能夠突破境界，成為真人。

蘇奕的身體依舊虛弱，可是精神麵貌卻大變，站起身來，走下鹿獸古車。

“奕兒。”

蘇傲天擔憂的喚了一聲。

蘇奕蹲下身，將那隻焦黑的小鳥捧起來，輕輕撫摸，道：“鳥兒啊，鳥兒，我們的命運，竟是如此相似。

我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，但是，卻能救你。”

那隻小鳥，眼珠子轉動了一下，有些人性化，怔怔的看著蘇奕。

蘇傲天知道蘇奕從小善良，可惜好人冇有好報，因此，長歎一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