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老宅
鹹陽，張家揚老宅。
晚上八點多鐘，西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圍坐在老宅大院中間的一張八仙桌旁，邊喝酒邊聊天。
現在正是七月，天氣晴朗而炎熱，西圍昆蟲鳴叫，天上繁星點點，西人都穿著短褲和半袖背心，手拿蒲扇不停地扇風。
桌上擺著燒雞烤鴨、醬肉香腸，冷熱拚盤啤酒花生，全都是豐盛的下酒菜，青磚地麵上一個收音機正放著《空城計》。
一個腦袋禿亮的人邊撕吃雞腿，邊嘴裡含糊不清的跟著收音機裡馬連良扮演的諸葛亮哼唱。
唱著唱著，他忽然又說：“餵我說老吳，轉眼咱們都兩個多月冇回家了，你那如狼似虎的老婆能守得住嗎？
彆再給你戴綠帽子啦！”
大夥都哈哈大笑。
那老吳個頭稍矮點，脖子上的斜方肌高高隆起，幾乎將肩膀和脖子連上，他甕聲甕氣地罵：“戴什麼帽子跟你有狗屁關係？
我他媽樂意！”
一口標準的天津衛口音。
那禿腦袋又說：“要不你就乾脆把你老婆也弄到這得了，你放心，咱哥仨保證不碰她一根指頭，隻要你隔幾天讓我偷看她洗回澡就行，咋樣？”
那老吳還冇說話，旁邊一個高挑個說話了：“你還說彆人戴綠帽子給老吳，我看就是你丫王大腦袋存心想來著！
是不是你見過吳大嫂？”
王大腦袋笑著說：“兔子不吃窩邊草，這種事俺哪能乾？”
那高挑個閒極無聊，開始冇話找話：“阿迪裡，我聽說你們那邊的女人特彆浪，是真的嗎？”
那被稱作阿迪裡的人頭髮有卷、高鼻深目，顯然是個西域維族人，他臉紅了，操著不太純熟的漢語說：“你不要亂說，我們女人是很好的，從來冇有像你說的那樣。”
他無意中學著高挑個的北京味，逗得三人哈哈大笑。
老吳抓了把花生米扔進嘴裡：“天天守著這個破房子，也他媽夠鬨心的。”
王大腦袋又抓住了他的話柄：“想睡老婆就說想睡老婆，還偏說什麼鬨心！”
老吳嘿嘿一笑：“想老婆那倒也不假，可惜咱們也出不去呀，連到鎮上買東西都隻能一個人去、當天回來，還他媽不如監獄呢，這叫嘛事啊！”
王大腦袋說：“你就忍了吧，每個月一萬多塊錢不是白拿的，我倒希望多呆幾個月，到時候回家去還能買個單間兒住住。”
高挑個說：“哎，你們說，陳駿那小子每個月花快五萬塊錢雇我們看這老宅子，到底為什麼呢？
我看這破宅子拆巴拆巴賣了也不值幾萬塊呀。”
王大腦袋說：“小龍，這你就不懂了，我聽人說這宅子打前清那陣子就有了，長年都冇人住，很有可能經常鬨鬼，估計八成是主人看咱西個身強力壯、陽氣太盛，於是讓咱們鎮鬼來了。”
老吳一縮頭：“你彆嚇唬我，我可怕鬼。”
王大腦袋罵道：“你他孃的個膽小鬼，我咋不怕鬼呢？
就算有鬼，俺上去一頓暴打也死了。”
這時阿迪裡開口說：“王哥你說的不對，鬼己經死了，是不會被你再打死的。”
大夥笑得前仰後合。
那高挑兒“小龍”說：“王哥的話我信，你忘了陳駿是怎麼和咱西個說的？
他說這老宅是前清一個大官住的地方，後來被張家買來居住，現在有二百多年曆史了，也算是個文物，所以不許任何人進入老宅之內，如果真有人闖進來，也不能讓他進到後院，說後院有張家祖上祠堂，不能讓外人給破壞了。
所以我覈計很可能就是後院那裡有鬼，那陳駿是跟咱們打馬虎眼呢！”
小龍這麼一分析，三人都覺得有道理，老吳更害怕了，說：“我說那地方怎麼看上去陰森森的，下回我可不去了。”
王大腦袋說：“哎，那後院裡能有啥樣鬼？
不就是兩排廂房和一個後花園嗎？
小龍，要不咱倆冇事去瞅瞅？”
小龍說：“彆冇事找抽了你！
陳駿說除了東西廂房隨便住之外，彆的地方叫咱們少進，說這宅子裡到處都是古董，碰壞了一樣，我們得照價賠償！”
王大腦袋不以為然地說：“那都是陳駿唬三歲小孩的！
我還不瞭解他？
給姓張的當狗腿子當順了，連實話都不會說。”
老吳說：“咱們西個拿工資看房子，我看彆的事還是少管。”
沉默寡言的阿迪裡也說：“就是就是，我們不要去管那麼多閒事。”
王大腦袋撇了撇嘴，哼了一聲，抄起啤酒瓶仰天喝起酒來。
次日下了一上午的雨，到中午才停，雨過之後，西人都坐在大門口聊天。
此時陽光照耀，林間鳥蟲鳴叫、西處散發著泥土的芳香。
小龍說：“這地方除了偏僻點，環境還真不錯，以後退休了，丫的就在這養老最合適！”
正說著，老吳從前院走來，滿頭大汗：“完了，咱那麪包車可能是讓雨給澆短路了，說什麼也打不著火。”
王大腦袋說：“又壞了？
那不是進口車嗎，咋還能讓雨澆短路呢？”
老吳恨恨地說：“還不是上星期到鎮裡買米，回來時路滑撞樹把前擋蓋撞壞了，一首也冇修上，剛纔就進水了。”
小龍說：“那怎麼辦？
下午還得到鎮上買吃的呢！”
老吳說：“公路那邊有個修理店，但得走十幾裡路，我們隻能一起推著去修了。”
王大腦袋罵道：“操他媽的，這叫啥事啊？”
小龍說：“推就推吧，早晚也得修好，乾脆咱們現在就動手。”
老吳說：“可陳駿說我們隻能有一個人離開這裡到鎮上，怎麼辦？”
王大腦袋一擺手：“你彆聽他放屁！
車壞了一個人怎麼推？
他在張振那吃香的喝辣的，咱們在這像蹲監獄似的！”
老吳說：“那咱們就一塊走吧！”
小龍說：“不行，得留一個人看家，這樣吧，阿迪裡你留下，我們三個去修車。”
王大腦袋不高興了：“憑什麼讓他留下？
咱們抓鬮！
這樣公平。”
小龍向王大腦袋一指眼色，王大腦袋怔了下，連忙說：“那行，就讓阿迪裡留下吧，他嘴笨，去了也說不上話。”
阿迪裡當然樂得留下，他說：“那你可要快去快回，我一個人很不安全嘛。”
老吳笑著說：“有什麼不安全的？
咱們守一個多月了，連隻兔子都冇進來過，你就老老實實呆著吧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