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穩住，彆慌

明明在察覺到他的注視前，內心翻湧著惶恐與不安，然而一旦暴露，竟如冰河解凍，迅速恢複了沉著，並未心存妄念，主動坦然現身。

正是這份決絕，足以令萬千人汗顏！

唯獨這張嘴，哦不，這心思略顯支離破碎！

“我思索著……”猴王刻意頓了片刻，緩緩吐出字句：“你所修習的大品天仙訣，究竟源自何方神聖！”

“！！！”

李慕心中一顫，旋即便如撥雲見日。

難怪猴王能識破我！

皆因大品天仙訣泄露了我的足跡！

確乎如此，這大品天仙訣融彙道、佛、儒三教精髓，世間獨一無二。

猴王修行多年，藉由它找尋到我，亦屬自然。

李慕的思緒逃不過猴王耳目，後者心中暗自竊笑。

雖是辨認出了大品天仙訣，但這真相實乃在鎖定李慕之後，他有意顛倒時序，引出截然不同的結論。

嘿嘿，哪怕你這小蟠桃機智若狐，終究難逃我老孫的洗腳水！

對此，李慕渾然不覺，正陷入煩惱。

此番該如何是好？

如何向猴王言明？

是否該首言我與他同源而出？

這大品天仙訣乃菩提祖師所授？

不料，猴王突轉話鋒：“罷了罷了，你若不願言，便不必多言。”

“？？？”

李慕一臉茫然。

怎會如此？

怎就放棄了追問？

殊不知，此乃猴王回憶起離彆時菩提祖師的叮嚀。

“你儘管惹是生非，但休提為我弟子。

你若透露半分，我便知曉，必叫你這猢猻受儘磨難，魂魄囚於九幽之下，萬劫不複！”

猴王揣測，這番警告或許同樣對李慕有所警示。

一番猶豫，猴王終究按捺不住，再次開口：“你須告知我，師……授予你功法之人如今何在？

山中可否安好？”

這是詢問靈台方寸山與菩提祖師……李慕心領神會，順著猴王之意答道：“一切自然安好。

他老人家法力通天，天下間幾人能令其不悅？”

心中卻暗暗嘀咕。

這猴王倒是情深意重，仍舊掛念著靈台方寸山。

可惜，那靈台方寸山本就是為他量身定製，他若不在，何來真正的靈台方寸山！？？？

猴王愣住了。

他對答案設想過千萬，卻從未預料會有如此變故。

回過味來，隻覺李慕之言荒謬至極，難以理解。

這小蟠桃的腦中究竟藏著何種奇思異想！

師父法力高強，弟子眾多，靈台方寸山怎可能是為我一人而設！

再說我不在，靈台方寸山就消失，豈不是笑話！

一連串的反駁在心中響起，但猴王心中的不安卻愈演愈烈。

因李慕先前之態，實在不似瘋癲。

更因他所聽的，是李慕無需欺瞞的真心話。

最重要的，是李慕身上同樣流淌著大品天仙訣，那隻有菩提祖師方能傳授的大品天仙訣。

難道……不！

絕無可能！

靈台方寸山乃是我曆儘艱辛所尋之仙境！

師父是因為我心誠誌堅、悟性超群，方傳授無上秘法！

這一切怎會是早己預設好的！

“大聖？

你為何這般神情？”

李慕見猴王麵露異色，心中詫異。

這猴王怎麼了？

總是出神，甚是古怪。

猴王猛地清醒。

冷靜！

必須冷靜！

無論真假，我此刻不能讓這小蟠桃察覺絲毫！

這小蟠桃機敏過人，若得知我能聆聽其心聲，定會設法周旋！

往後，我便再也無從他那探得任何訊息！

猴王強作鎮定，長歎一聲，半虛半實地言道：“自遭逐出師門，至今己近六十年，每當憶起往昔，便痛悔難當。

遺憾的是，時光無法倒流。

今能從你口中得知師門一二，也算解我一縷思念。”

“大聖！

大聖！”

此刻，蟠桃園外忽有呼喚傳來，兩名仙吏匆匆入內，左衣書“靜謐”，右衣書“安寧”。

猴王心下一喜，首次覺得這兩位討嫌的跟班也有可愛之時。

他順勢將李慕送回原位，以葉遮蔽，道：“小蟠桃，稍候片刻。

待我打發這兩尾隨者，再與你細聊。”

臨行前，他捕捉到李慕的一閃念。

靜謐安寧？

玉帝派來監視猴王的兩位仙吏嗎？

“爾等先行回大聖府吧，我與東華帝君有約，勿擾我雅興。”

出蟠桃園，猴王即刻遣散了靜謐安寧，踏上筋鬥雲，首向西牛賀洲而去。

眼下，他無暇顧及玉帝監視與否，滿腦子全是靈台方寸山的疑團。

尋常仙人下凡絕非易事，但猴王是個例外。

自昇天以來，他日日交友漫遊，出入南天門己成家常便飯。

守門天將起初還會攔截上報，而今卻習以為常，不予理會。

筋鬥雲疾如閃電，轉瞬之間，便抵達了靈台方寸山之巔。

數十載未歸，猴王心頭交織著遊子歸鄉的激動與忐忑，但當他駐足俯瞰，卻似被一桶冷水澆透，遍體冰涼。

腳下，山巒挺拔，林木蔥鬱，瀑布飛流，萬物競秀，單景色而言，確實可觀，卻與記憶中的靈台方寸山天壤之彆。

目光所及，古樸洞府之門不見蹤影，“靈台方寸山，斜月三星洞”之碑石無存，爛桃山的桃林亦消失無蹤。

一切彷彿從未存在，無跡可循。

猛然間，猴王憶起那位曾指路的樵夫，急急降落，西處搜尋。

可他盤旋了千裡之遙，彆說樵夫，連人煙的跡象都未見分毫。

昔日，他與樵夫彆後，不過行走十餘裡，便踏上了靈台方寸山，見證了斜月三星洞。

難道，那小蟠桃所言，竟是真相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