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

    

按理說,三月加一月,當是四個月之糧,四個月的時間,足夠困死任何一支輕敵冒進的軍隊了。

可惜戰時,賬不是這麼算的。

首先,既然要誘敵深入,其必然要先行發動進攻,轉守為攻之間,少說也得幾日,真正進攻之後不可能一戰即退吧,如此一來,少說十餘日日便已去了。

隨後秦軍壓上,趙軍後撤。但既然是戰敗而撤,即便是已經將糧秣轉移,也不可能將糧秣全部帶走吧,留下半個月至二十日的糧秣在營地之中迷惑下秦軍很正常吧,再加上撤退途中的“狼狽”,耗損十餘日的糧草也算是對秦軍眼裡應有的尊重吧。

於是四個月的糧草便隻剩下了不足兩個半月之用。

騎兵部隊和隱藏在山中的偏師,最缺不得的便是糧秣,帶足糧草那是最基本的要求,好在兩隻偏師兵少,雖然又戰馬的消耗,倒也隻是令趙軍步卒的糧草稍稍縮減十餘日而已。

如此下來,真正能跟隨著趙軍抵達長平關、故關一線的糧秣,恐怕也將縮減到不足一個半月。

大方一點,也算你還有五十日的糧秣,與偏師基本相同。

也就是說,趙軍必須在撤至百裡石長城一線的五十日之內,完成對秦軍的作戰,否則自己就將先陷入無糧的境地。

可是,五十日的時間足夠完成廉頗將軍所說的斷糧道、擊側背的舉動嗎?

顯然並不足以。

自丹朱嶺而出的趙軍,想要完全切斷秦軍的糧道,少說也要十幾二十日,而這段時間裡,即便秦軍無備,也會為前線送上些糧秣吧。再加上繳獲趙軍的糧秣,以及隨身攜帶的糧草,少說秦軍也還有二十餘日的糧草可用。

換句話說,即便秦軍大意之下,未曾準備足夠的糧草,僅憑著最低的攜帶量和對趙軍的繳獲,秦軍糧草斷絕之日,趙軍自身的糧草也不過剩下數日之用,甚至明知有斷糧之危險,秦軍節約口糧之下,甚至與趙軍斷糧之日幾乎無差。

好,即便是趙軍保密措施做得相當到位,不論秦軍或是趙軍自己人,都不清楚趙軍缺糧的事實,趙軍同時也嚴控糧食的發放,或許,可以比秦軍多出幾日之糧。

可是,以秦軍之戰力,即便是斷糧,難道會一觸即潰?就算是殺馬而食,也總能再堅持幾日。而短短數日之間,趙軍也將斷糧,如此一來,兩相斷糧之軍,趙軍真的能拚殺得過秦軍?

顯然不能!

自身糧秣的不足,將直接斷送廉頗的所謂誘敵深入的計劃。

“請我王調撥糧草?”廉頗不甘心地問道。

“此批糧草已是國庫之中最後的存糧。”一旁的趙括繼續無情地斷絕這廉頗最後一絲的希望:“此刻距離秋糧之收,尚有數月之久,更何況,即便到了秋收之日,趙國之秋糧也因為青壯的不足而歉收不已,再加上轉運之費……”

後麵的話語,已經不需要趙括再繼續說了。

廉頗滿臉痛苦的表情已經表明他已經聽懂了趙括與田單的言外之意。

“怎會如此?”廉頗有些落寞的喃喃自語道,聲音之中頗有些許的不可思議。

“戰爭從來不僅僅是戰場的爭勝,更重要的是國力的比拚。”趙括緩緩安慰著廉頗:“秦擁巴蜀糧倉、關中沃野,更兼河內經營多年。雖有轉運之耗,然其所有之糧,比之我趙國,三倍不止也,固不計其損耗也。雖兵眾而無患糧秣之不足也。

而我趙國,自三年前一戰,青壯儘在軍旅,田間隻餘婦人,縱有年輕壯婦可維持一二,卻仍有**之田地荒蕪。三年幾無所收,百年積累便在這對峙的三年中消耗一空。此非戰之罪也。”

聞聽了趙括之言,廉頗也隻得深深歎氣,國之不力,非他一個戰將所能扭轉之乾坤也,當即放下了手中指揮棒,略一拱手,退到一旁。

隨即,趙括也看向沙盤,以臂為棒,開始向眾人扔起了王炸。

“不僅糧秣的問題。更為要緊的是,我們恐怕都小瞧了秦軍了。”趙括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道:“不僅是秦軍之軍力,對於秦將之能,我們都太過小瞧了。”

趙括略略停頓,掃視三人一眼,而後緩緩說道:“據可靠訊息,秦國武安君白起已率不下十萬大軍,秘密進駐丹水防線。”

“嘶……”聞聽此訊息的三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氣。

武安君!

十萬大軍!

任何一個訊息都足以驚爆眼球,更何況兩個訊息同時出現。若真是如此,恐怕秦軍不僅意在上黨,更可能想要的是一鼓作氣拿下趙國的數十萬大軍,乃至直下邯鄲呐!

“此言當真?”廉頗和田單幾乎同時脫口而出地問道。

不怪他們不信,畢竟秦國已經在丹水一線集結了數十多萬大軍,要再一次性地新增十萬大軍,就真的有些傷筋動骨了。

而武安君更是如同核武一般的存在,一旦使用,那基本就是不休的局麵了,秦國對於白起的使用那也是很小心的。

趙括聞言,淡定的點點頭,說道:“此事,千真萬確也。”

趙括的話語再度將軍議冰封,此事既得趙括再三之確認,眾人也不相信在如此關鍵之事上趙括會撒謊。

而武安君的到來,更加使得廉頗的計劃幾乎不可能實現,顯然號稱人屠,最喜歡打殲滅戰的白起,並不會給趙軍任何圍困自己的機會。漫說如今的趙軍自己尚且缺糧,即便是趙軍不缺糧草,以武安君之能,也不會犯輕敵冒進不攜糧草的錯誤。

同時,麵對著總兵力高達五十萬的秦軍,一再分兵之後趙軍能否守住百裡石長城防線,也是一個巨大的挑戰

所以,註定廉頗的計策根本無法執行。

這邊聯手田單否定掉了廉頗的計策,又放出武安君王炸的趙括隨即將目光轉向了田單。

“廉頗老將軍之戰法已不可用,不知田將軍何以教我?”趙括一邊拿起指揮棒遞到了田單的手中,一邊緩緩地問道。